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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拍完赵姨娘伙同马道婆用巫术陷害王熙凤、宝玉的戏，扮演马道婆的女演员要回北京，执行导演马加奇带她到化装间来找我，对我说：王导演的意见，让她再演一个角色。这位女演员一口回绝。我翻了一下剧本，戏是这样的：贾政要打宝玉，他急了，搬救兵，想通知贾母，看见了这位又老、耳又背的老婆子。她说的台词十八个字，分两句。我知道她嫌戏份太少，而且角色连个名都没有；我也知道在当时河北正定宁荣街找一个能演戏的人是多么困难。这位二十七岁的女演员很会演戏，虽然戏很少，但是这个角色是宝玉挨打前加强戏剧气氛的一个人物。我对她说：“你是一个好演员，又是人艺金雅琴老师的学生，演员就是塑造各种各样的形象，你肯定没演过特别老的老太太，我今天亲自给你化装，怎么样！”她被我说动了，虽然是只有十八个字的台词，两句话的角色，但我同化主要演员的装一样，丝毫不敢怠慢。面部用吹塑，一点一点做出皱纹，贴上白头套，刷白了眉毛和睫毛，牙齿涂成残缺不全，这么老的老太太一定要拄拐杖，如果镜头推上来的话，会带到手，手的化装也不能忽略。她变得越来越老，我对她称你不自觉地变成了您。她是个好演员，有了这个装，她自己也相信自己老了，头也耷拉下来，背也驼了，到现场去的路上我得搀扶着她。到了现场我拉开车门，将她扶下，虽然还没拍戏，她已经完全进入角色，她已是老态龙钟了。现场的工作人员说，哪找来了这么老的一位老太太。

在扬州拍史湘云流落为名妓的戏，副导演又来找我，让李颉老师再演一个九十岁的逛妓院的老嫖客。李颉老师是我国非常著名的电影演员，演了那么多性格鲜明的反派人物，大家再熟悉不过了。这又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了，连个名字都没有。王扶林导演的决定，只有服从。我要解决两个问题，一是不能让人认出是李老师，因为他在戏里还要演戏份非常重的贾赦。二是这个角色九十岁高龄，身份还是嫖客。众所周知，李颉老师是长脸，这是他最明显的特征，要让别人认不出他，首先要改变他的脸型，变长脸为方脸，往两颊填充阴湿过的脱脂棉，要非常仔细地垫在上牙床的后面大槽牙处，脸方得要自然；用吹塑的方法做出老年的皱纹，这个老嫖客的造型特点，是要给李颉老师做一个非常显眼的大酒糟鼻，而且是个鼻孔朝天的朝天鼻。我原来工作的话剧团，有一位酒糟鼻，我观察过他的鼻子，酒糟鼻完全不是用红颜色把鼻头画红，而是红蓝血管暴露形成的。我用大眼海绵先粘上红油彩，轻轻地打在鼻头，鼻头上布满了红血丝，然后再用大眼海绵粘上少许的蓝色不均地打上，跟话剧团那位老师的酒糟鼻几乎可以乱真。一位服装老师进来看了以后说：“哎吆！鼻子怎么弄的，坑坑洼洼的跟草莓似的，真恶心，我再也不吃草莓了。”我用细纱在鼻头做了一个拽鼻头往上的迁引，朝天酒糟鼻的造型完成了。我们一起去拍戏的现场，看李颉老师老嫖客的戏演得实在太好了，一般的演员是演不出他的那种感觉的。我明白了，王导演为什么在一部戏里两次启用李颉老师。

在山东蓬莱拍“探春远嫁”时也是缺少群众演员——迎探春的迎亲队伍，缺少有身份的官员。已经在海边的拍摄现场，没地儿找人，王导演又想起了我：“大杨，自己化上装粉墨登场吧！”

进了剧组，我们就是剧组的一份子，“急剧组所急，想剧组所想”。俗话说：“红花还要绿叶扶。”小角色的疏忽，也会影响全局，我们要明白自己在剧组的地位，不要小看自己的作用，我们的工作能给剧组添砖加瓦，也能动摇地基。